法國查爾士殿下訪談 II ——

藝術品的價格≠價值？價值與價格誰說了算？

查爾士殿下是位旅居巴黎的藝術神秘客。
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，2016年創立了「法國查爾士殿下」臉書粉絲團，以法國為中心並結合時事，介紹各類藝術作品，分享世界各地的藝術軼事與文化新聞，並擁有廣大粉絲。

◎藝術品的價格≠價值？價值與價格誰說了算？

主編羅士庭（以下稱「主編」）：剛剛一路聽下來我覺得有一個關鍵字是「藝術品」。能不能請你更清楚地定義一下什麼是「藝術品」？

法國爾士殿下（以下稱「殿下」）：要怎麼去界定一件藝術品其實應該是「怎麼去看一個藝術家」。什麼是藝術家？我當然不能講誰誰誰是藝術家，可是對我來說，只要你做任何作品，無論是拍照、繪畫或是雕刻，甚至珠寶，當你這個創作的背後有一個創作的理論，或是你想傳達的訊息——只要這些東西足夠完整——那麼它就會成為一件藝術品。對我來講藝術品沒有任何的限制，珠寶只是用不同的材料去創作一種藝術，你今天只是拿貴金屬，或是其他材料去創作出首飾。可是在這背後，如果有很強的設計概念、藝術概念或是你想傳達的訊息，那麼它就會變成一個藝術品。那，很多人就會說，藝術品是不是要有「價值」？

主編：這也是長久以來的辯論：藝術品的「價值」跟「價格」。

殿下：對，價值跟價格。但首先應該要先問：「人類為什麼要有藝術品」？為什麼人類要創作藝術？最主要的原因是，人類會在創作藝術的過程中和自己的靈魂溝通。我們為什麼要看美的東西？在實際的生活中，你可能吃得飽、穿得暖、住得好，可是你的靈魂還是不滿足的。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會創作音樂、讀書、寫詩，看藝術品，就是為了讓自己的靈魂得到滿足、自己的精神面得到滿足。所以對我來說，只要是藝術家們努力創作出來的藝術品，其實都是無價的。

主編：可是為什麼我的畫沒辦法賣得跟畢卡索一樣貴？我也很認真畫，照理來說我和畢卡索的畫都要是無價的吧！

殿下：藝術市場還是個商業市場，有商業就會有「價格」的定位。以藝術市場來講，訂價是以稀有度還有知名度為主，這就變成世俗地去由拍賣行、畫廊還有藏家來決定藝術品的價值。決定了之後這個藝術家就會有一個訂價，他之後做出來的作品就是以這個市價為主調整。

距今1萬7000年前的法國拉斯科洞壁畫

LV 蒙娜麗莎手提包

◎珠寶沒有貴金屬，就像太陽餅沒有太陽？

主編：關於藝術品我還有一個疑問，同樣拿達文西當例子好了，一般來說我們會覺得達文西應該是會在美術館、畫廊裡面看到的，通常我們不會預期有人把達文西穿戴在身上——但前陣子 LV 做了蒙娜麗莎的包包，先不論大眾的觀感，我覺得這個想法蠻有意思的——如果一件作品不是靜態的呈現，它可能脫離了美術館，像是首飾，它被穿戴在身上，這樣還算是藝術品嗎？

殿下：我們從材料說起好了。很多人買一件首飾，可能第一個看的是貴金屬的含量多少、寶石的含量多少，用這個方式來去計算價格對不對。如果拿剛剛說到的 Banksy 做例子，他永遠都是塗鴉，或是你可以買得到他作品的印刷品。這些材料根本沒多少錢，它只是一些噴漆、紙，可是他的塗鴉可以賣到幾十萬，或是之後可能飆到幾百萬美金。為什麼大家會花這麼多錢去買 Banksy 的東西？第一個，當然是知名度；再來第二個，他作品背後的訊息非常強烈。

主編：的確。蒙娜麗莎之所以經典，也是因為她的微笑傳遞太多訊息了，而且那是一種每個人看到都會有不同解讀的豐富訊息。

殿下：當代首飾、當代珠寶也早就已經不在乎說我使用多少寶石、多少貴金屬了。重要的是它的創作理念和訊息含量，創作理念會遠遠超越所使用的材料。很多珠寶可能就是用很簡單的木頭、簡單的材料創作，可是訊息含量非常高。它已經慢慢變成是用藝術品的方式去製作這個東西，用以傳達訊息、傳達概念。所以價值就會以它傳遞的訊息為主，而不是說，我今天沒有看到黃金，為什麼它賣得比黃金還要貴？我覺得現代人買首飾的想法要改變，首先要看的應該是這個珠寶的設計是否傳遞高度的訊息，以鍛鍊藝術品的方式製作。

◎在時間流沙裡，保存住永恆的價值

主編：這邊我想挑戰你一下。傳統珠寶就是用貴金屬、大克拉數的鑽石、寶石等等製作的，但我覺得它也在傳達一個訊息：我的高貴身分。例如以前一定要有某種身分才能佩戴珠寶，凱撒有條法令說，你要是貴族才能戴珍珠，如果你不是但你戴了，就會被處罰。首飾同時也在傳達身分、地位，即便它背後運作的原則可能——不那麼藝術。

殿下：我們回到古代，希臘羅馬時代好了，甚至埃及時代。那個時候為什麼人類要製作首飾、珠寶？最主要是要獻給神明。那個時候製作的珠寶並不是給一般人戴的，能戴的都是像法老王，或是羅馬皇帝，他們對人民來講就是神。為什麼用這麼多貴金屬、貴寶石？因為人類最好、最重要的東西全部都是獻給神明的，包括中世紀以後的金器、銀器甚至寶石，全都獻給了宗教。可是我們現在想想，這些東西如果放到現在，它的「價值」在哪？它們當然有個「價格」，十九世紀的珠寶、二十世紀的珠寶，這些都已經有一兩百年的歷史，這些珠寶可能用了很多的寶石，用了很多貴金屬，可是當初創作的時候可能只是為了呈現這個寶石的漂亮，或是貴氣，That’s it！所以以現代人的眼光來買這些十九、二十世紀的東西，除非它有很強的藝術概念在上頭，否則這些珠寶的價格慢慢地在降低。

主編：我還蠻意外的，我以為越古老越值錢——不好意思我很市儈。

殿下：應該是說，除非這個珠寶之前有某個名人戴過，或是某國王、皇后戴過，不然這些珠寶是不值錢的。那也演變成現代人，你如果要買珠寶的時候，除了去看鑽石有多大顆外，你是不是也該去看說這個設計師他是否是把珠寶當做藝術品設計？那你買的東西可能才有它的價值，真正的價值。

主編：所以這算是一種「保值」的概念嗎？

殿下：沒有。所以我才一直在說，當代的珠寶，如果珠寶設計師把它當藝術品設計的話，你買的珠寶才有它真正的價值。我們可以回顧到十九世紀……

主編：就像是未來的人在看現在的我們。

殿下：對。經過這些時間你還是覺得它是獨特的，有它真正的價值在。不然去買金塊就好了。要保值去買裸鑽就可以了，不見得要買這些有設計過的東西。